李泌：猴子观月

1、

《资治通鉴·233卷·唐纪四十九》：

宰相李泌（722—789）是诸葛亮一般的神仙人物，辅佐了唐肃宗、代宗、德宗三代皇帝。

公元789年，他已近命终，最后一次请求增设宰相，来处理业务。唐德宗想用户部侍郎班宏。

李泌说：“班宏虽清强而性多凝滞。”

——班宏虽然清廉强干，但生性拘泥粘滞。

我们借李泌这等高明的眼光，来看人情、事情。

一个人既然清廉又精明强干，咋又生性凝滞？这是个啥状态？

对照下自己就能明白了。

事虽然办了，但不管办好、办坏，心里总是疑虑，总挂在心头；

人虽然处了，但不管怎么相处，总是黏滞在心头，或喜或恶，今天想想这个人好，明天想想那个人可恶。

这心里不空明，这人、这事就也不通畅。

1.1

与凝滞相反的是什么？

一个是草疏，人很豁达草率，不上心，不能细致，于是很潦草。

一个是空疏，无所谓，为人做事都是一片混沌，不着边际，抓不住规律、要害。

1.2

同样是宰相，我们熟悉的周先生，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特点：耐繁剧。

正好就与凝滞、草疏、空疏做个对比。

事不过夜，情不隔念。

往者已去，来者犹可追。

2、

还是没说明白，是吧？

这是因为笔者如土猪，从圈里伸着头想看李泌的眼光，太勉强。

再举个例子作补充：

《资治通鉴·234卷·唐纪五十》：

李泌临终前给唐德宗推荐了两个宰相，其中一个叫窦参。

结果此人一上位后，或许是变坏了，或许是上梁不强下梁歪，他一是想专权二是排斥异己三是子侄腐化。于是唐德宗厌恶他。

公元793年，窦参被一贬再贬，最后唐德宗要穷治其同党，抄他的家。

这时贤臣陆贽说不可以，窦参的罪没到抄家这种程度。

唐德宗很信任陆贽，就听了他的话。

旋即，因为宦官们很厌恶窦参，一直诽谤他。于是唐德宗还是赐死窦参，抄了他的家，把窦参及其子侄的财产抄没入宫。

昨天我们聊过：唐德宗是个有德性的人，身处危局，但一心想做好事业。就跟你我一样。

他为什么这么做呢？

是不是又应了李泌说班宏的那句话：清强而性凝滞。

唐德宗清廉又精明强干，但是性多凝滞，他凝滞的表现是什么？

一是他穷怕了，窦参的家产，他想要；

二是性格严苛着急，这个我们细说，因为全是我们自己或都会有的毛病：

我喜欢你，你什么都好；转天我厌恶你了，你什么都坏。

我的长处，你一定也要有；你的坏处，我要你此刻就改，永不再犯。

我厌恶你了，你的一切都讨厌，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，最好把你什么都夺走。

我想办什么事，当下就要去办，不容细想，不容等待。

……

这么严苛于人，严苛于事，大臣们看皇帝是什么？就是刻薄寡恩。于是人心不安，人心不附。

我们后人叉着腰马后炮，说唐德宗：这些事不该这么做。

我，该做什么，矢志不移；

其他人，该做什么，分配得当。

往者已去，来者犹可追。

斯人做斯事。

那这个眼光，用到自己身上，是什么？

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

——人的心是朝夕万变，喜厌不定，情凝欲滞。特别容易动摇变动，特别容易分心。

但是你该做什么？你要坚持坚定一直做精做好，把握住这一点绝不动摇、绝不停滞，绝不分心。

——心之情欲，念之喜恶，如同天上的云，早晨一个样，上午一个样，中午又一个样。

——人事，如同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，没过几天就变一个样子。

你软弱也好，清强也好，跟着这些去动，无非就是弱小猴子或强壮猴子追着幻变的云朵上蹿下跳。

云后面是一轮月照太清，能让猴子动的也是一轮月。猴子别看天上云怎么动，看住自己心里这轮月。

你的那轮月是什么？

这就是周先生为什么能耐繁剧，而班宏等众生如你我性凝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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